我们知道，当前的分布式数据库改造中，最大的问题之一是数据库不能支持多读多写模式，所以数据除了做副本之外还必须切片，这导致了业务改造难度加大，同时可靠性降低。另一方面当前很多分布式数据库，包括社区开源代的MySQL，都宣称可以支持多主工作模式，可以多读多写。

那么这些数据库所讲的多主工作模式各自有哪些特点，又有哪些区别呢。通过本文的探讨，希望能获得一些答案。

分布式数据库为什么要做多主

讲具体实施方案之前，我们要先讨论场景。

所谓多主，顾名思义，是相对于主备模式而言的。由于当前开源数据库里，MySQL仍然使用广泛，所以我们以MySQL为例讨论。MySQL的主备部署模式下，只有主机可以接受读写请求。备机通过获取主机产生的binlog，回放出页面。所以，备机和主机的数据不是完全实时同步的。实际部署中，大部分业务都部署为直接访问主机。备机只是作为故障时的接管用，不跑业务。

这会造成资源的浪费，大部分资源要给备机预留，服务器规模急剧变大。另外主从之间的RPO和RTO很难保障，很多基于MySQL实现的数据库厂商，都在尝试修改主从同步这部分的实现，通过不断打补丁的方式，加固可靠性获得更好的RPO/RTO。

有些业务会把多套上述MySQL主从组串在一起，组成一个分布式解决方案。比如使用分布式中间件，这个选型就比较多了，很多互联网大厂也都发布过自己的中间件。这些中间件的本质都是通过分库分表的方式，实现水平扩展。我们抽象一下，大概就是像下面这样。

在这种模式下，不同的MySQL主从组，对应的是完全不同的内容，所以虽然集群总体规模可以很大，但每个主从组其实都是一个孤岛。业务层或中间件层要知道某个数据位于哪个孤岛，以便能够正确访问。而具体到每一个MySQL主从组内，所遇到的问题和上面说的单个主从部署模式其实是完全一样的。此外这种模式下对于弹性不太友好，因为要增加性能，增加节点，必须调整数据在MySQL各个主从组之间的分布。这是需要业务参与和感知甚至停机的。

所以，实现数据库多主其实要解决几个问题，首先是备机要能参与工作，提升资源利用率，而不是闲置在那里浪费资源；还应打破多个主从组之间的孤岛，不需要业务或中间件去感知和记录；进一步地，能够让业务无感知的透明扩缩容，不需要为补从或者数据搬迁苦恼；最后还要解决大规模集群便于维护管理的问题。

带着上面这几个问题，我们看一下业界都是怎么构建多主的。

从写一本书开始谈起

为了便于直观理解，我们先暂时不说数据库的事，先讲一个写书的故事。

假设我要写一本书。为了写书，我聘请了一个叫张三的人，他在自己的电脑上建了一个Word文档开始写作。为了在他万一请假时写书不中断，我又请了两个人张A和张B作为张三的后备。不过张三正常出勤的时候，他俩只能在旁边看着。为不让他俩闲着，我让张A和张B每人也拿一台电脑，在张三码字同时，他俩在旁边各开一个Word照着张三写的内容完整地抄。每天这仨人“噼啪”敲键盘热火朝天。

不过我这书的内容有点多，张三一个人写得太慢了。我又聘了一个叫李四的人来帮张三。可张三和李四俩人要各用一台电脑，没办法打开同一个Word文档一起写，怎么办呢？我就切分了一下章节，把一部分章节单独拆出另一个Word文件，让李四拿到自己电脑上去写。为预防李四请假，我本想让张A和张B在李四请假的时候帮他写，结果这俩人说他们每天抄张三码的字都忙不过来，没空帮李四。我只好另外请了两个后备李A和李B，每天抄李四的**。

可是出版社那边还是觉得我的书写的太慢了，不停催我。我只好又聘用了王五，又再拆分几个章节让王五去写，并请了王A和王B每天照着王五的抄。

就这样，团队的人越来越多，有必要请个项目经理了。于是赵六来了。赵六负责整本书章节怎么分，谁来写。一个10人小团队运作起来了。

读者可能已经看出，这张图和分布式MySQL的基本架构是完全一样的。

我犯了什么错误，让写书这么困难

有一天，我跟赵六说，我需要加一段情节进去，这段情节要张三和李四分别配合修改。结果2天过去毫无进展。找赵六问，他说早就把任务传达下去了；而张三却说他不知道这事；李四则说稿子早写完了，也没人再找过他。我只好把几个人叫到一起，开会讨论半天才解决问题。我叮嘱赵六，他要协调好这几个人的工作，别总出是岔子让我擦屁股。

但出岔子总是常态。张三请了一天假回来，就和张A吵起来了。张三坚持说他休假前写过的一段内容被张A篡改了，而且他的电脑本地盘不知怎么坏了，数据全没了。张A现在写的东西和他之前的完全不同。张A却说从没见过张三写的这段，这段是自己全新写的。两个人吵得我脑袋嗡嗡响。我只好把赵六叫来问怎么回事，赵六却两手一摊说这事情他管不了，这是张三和张A之间的事。一声叹息……我只好把张三张A张B叫一起又开一下午会。

心累啊，都聘请十个人了，还有专职项目经理。帮我写一本书而已，为什么却这么难？

因为我犯了错误。我误以为一份文档几个人没办法同时编辑。其实多人在线共享编辑一个文档的技术早就有了，只是我不知道。当然张三李四王五赵六也没跟我提起过。

为了提高工作效率，我的写书小组变成了多主架构

我决定不再让他们每个人在自己电脑上各写各的文档了。我把张三李四王五的文档合重新整成一份（原本就是一本书啊，我当时为啥要拆开的呢？），还让他们继续负责自己的章节，通过共享文档进行编辑。

同时为了避免再出现电脑本地盘坏的事情，我去买了一套共享存储，把文档存在上面了。

听说了这事，张A、张B、李A、李B、王A、王B都跑来找我。因为他们的工作就是每天照抄文档，现在文档全合一起了，他们该抄谁的文档呢。我说，你们不用再抄文档了，都先回家吧。但一转念，张三李四王五这仨人还是有可能请假的。就又说，王A你留下吧。如果他们仨谁请假了，你就继续替写**吧。

其余5个人一听要被解聘都不干了，嚷嚷说万一张三和王A同时病了怎么办，没人顶替。我一想也对，就跟大家说，你们明天开始不用来办公室了，我也不发钱。万一人手不够的时候，你们再随时来，按天结算。就这样我的团队常驻人员一下少了5个。

赵六看走了这么多人有点慌，悄悄问我他自己怎么办。我拍拍赵六说，项目经理还是需要的，只不过文档共享了，以后再有要增加故事情节的事，我会直接交给其中一个人去负责，不再会扯皮打架了。赵六你的主要任务，是关注大家工作压力和状态，别把一个人累垮了。

这样，我的项目组人员一下少了一半，也不吵了。一切变得顺利多了。

上面其实就是数据库一致性多主多写的模型。这是基于Share Everything的多写，所有数据库实例共享所有数据进行协同工作，每个实例都可以对接业务，按需操作访问所有的库和表。这种方式下可以节省很多数据库实例，也就能减少很多计算用服务器。

同时由于大家是共享数据，所以协同的难度要远远小于分拆成几个分片，而且需要弹的时候可以直接加实例，应用几乎无感知，维护管理要简单很多。

分片多主是怎么一回事

业界还有一种分片方式的多主。他是怎么运作的呢。我们先回到我的写书工作室。

为了多人一起写书，大家还是每人拷贝一份文档各写各的，不做合并。但赵六帮我发布了一个分工表，每个人都需要知道三个人是如何对文档分工的。一旦我需要增写一个新情节的时候，我直接把工作丢给一个人去写就行（比如张三），然后此人把不属于自己负责的部分，转交给另一个人去写（比如王五），写完后（张三）交给我。这样一来张三，李四，王五每个人都可以直接接收写作任务，私下再根据分工进行交换。我的工作似乎也简单了，只管下发任务给他们仨就行。

但没几天，我检查书稿发现有一段内容写错了。一查，这部分是交给张三负责的，就把张三叫来臭骂了一顿。张三却觉得不是他的错，说是李四改错了。我很恼火，质问道，任务交给你了，你只管自己吗，就不懂得端到端拉通吗。

张三一摊手，李四那边内容我不负责啊，我就传个话而已，我又不是李四的领导。我瞪了一眼李四。李四马上弹起来说，我每天从领导你这领一堆活，张三王五还要给我转一堆活，交代的也不清不楚，我忙不过来。张三王五最近又没啥事，为什么非都丢给我做。

李四这种借口正要令我发作，我转头却看见张A、张B、李A、李B，几个人居然在旁边看报喝茶。火就更大了，你们几个怎么不去干活？！4个人嬉皮笑脸地说，领导我们要抄张三和李四的书，可他们都在和你开会啊……

改进的分片多主，能拯救我吗

我忍无可忍了，让这几个喝茶的走人！张三，李四，王五，以后你们给我互相抄对方的书，我不养这几个不干活的了。李四一听直接瘫在了地上，领导你是认真的吗？写书的活都干不过来了，还要抄书，抄书你当不用花时间的吗？

顾不上管昏迷不醒的李四，我喊来赵六，让他把大家工作拆分细一些，任务均衡一点。赵六却说，工作再怎么拆，总量也还在那里，这几个人要互相抄书恐怕真的忙不过来。

我一咬牙，那就再把写书的章节重新划分一下，让更多的人一起写书、抄书。赵六一听要加人，嘴上没说话，心里很复杂。加人？拆好的文档得重新再拆，分工任务表得重整一遍，我自己得折腾半天不说，大家手上的写书任务起码也得停半天啊。关键是加人就不吵了吗？

这种分片多主，通过分片级的交叉主备，可以解决一部分资源闲置的问题，但备机（也即抄书人）的额外开销其实还在。同时分片之间逻辑上还是一个个孤岛，虽然可以做一些协同，但拉通不彻底。在扩缩容的时候，对业务也不能完全透明。所以对管理和运维而言，简化程度远远不够。

MGR是一种多主解决思路吗？

MySQL自己其实也提供了一种多主方式叫MGR。这种方式的多主又是怎么工作的呢。我们再请来张三李四王五出场，当当当……

首先，张三李四王五几个人把文档合成了一本书，但他们之间不是共享协同编辑，每人都各自拷了一份完整文档，放在自己电脑本地盘编辑。为了保证大家**别写乱，我定了个规矩，张三每次改的内容写完保存前(聪明的读者，可以想想为什么是写完保存前而不是张三开始动手写之前)，都必须通知李四和王五，让他俩一起修改保存。李四也是一样，每次修改保存前都得通知给张三和王五一起修改保存。我想这样做，应该和共享文档修改没啥区别，我就不用单独买个共享存储了。不就是每天他们费点嘴皮子沟通而已嘛。

但很快，张三就发飙了，他质问李四王五为啥不同步保存他的修改。王五很不解，说明明李四先告诉他要改某一段，张三通知晚了呀。张三火冒三丈，问李四为什么要改这一段，自己写了一下午都白写了，本可以下班现在却要加班。李四也很不爽，大家约定好的保存前才通知，你自己写的慢怪我咯，我当然可以改啊。赵六跑来找我报告情况，顺便还说了一句，老大这事可不归我管。好吧，一切罪恶我来承担，我只能出面协调安抚每个小伙伴。

这所谓的多主的模式，孤岛倒是打破了，每个人都有一份完整数据了，可资源利用率变得更糟了，存储多副本没解决不说，每个人还都处在不停的和别人协商的状态。一旦冲突了活就算白干，还得业务介入来解决，这种管理维护也是非常考验人的耐心的。所以这种方式用的并不多，用了MGR的人，自有一把辛酸泪。

分布式数据库，共享数据多主时代，已经来到

写书的故事到此讲完了。为了提高多人一起写书的效率，我们尝试了一致性多主，分片多主和类MGR多主三种不同的方式。

看到这里大家可能会说，这个故事开头设定就不太合理，文档多人共享编辑这个技术早就有了呀，有这种技术，一开始就可以更合理的分工，不需要这么复杂的过程呀。

是的，可现在分布式数据库改造过程里，不少业务的实际工作方式，其实就和本文的写书一样，在摸索中前进。也在尝试分片多主或者类MGR多主等方式视图解决问题，但这两种方式并不能把资源利用发挥到极致，同时管理的开销也很大。

有小伙伴问，多人写书能高效合理地分工合作的前提，是借助多人共享编辑技术，数据库现在有这种“多人共享编辑”方法吗？这个现在真的已经有了。如下图：

所有的数据库实例全部共享同一份数据，消除多余的副本。基于全局的缓存和全局的资源管理系统，实现对业务完全透明的多读多写。目前部分厂商已经完全无侵入地支持MySQL生态，直接以插件方式就能接入现有数据库集群无需改造。基于GaussDB生态的预计未来也会发布。